四月的女儿

先讲一则寓言： 在万国交界处有一片森林，林中有一个猎人定居，起木屋，仅能容纳一人、一枪。有一年冬，狂风暴雨的黑夜，有人焦急敲门。开门，一位老太太迷路了，求躲雨。才安顿，又有人敲门，启，一对小女孩，迎进来。顷刻门又响，启，一位将军出战迷路，带着数十个兵，于是迎进来···再有人来，是西班牙公主，携众多马车···都要躲雨。雨终夜，屋里有笑有唱，天亮了，雨止了，众人离去。 什么意思呢？只要心意诚，神祇就大，智慧就大。

文学怎么会有起源？ 人类某一样东西的起源，很糟，很不光彩的。 文学以前，先有文字起源：有东西要表述。

古人类最大的快乐是什么？文学家说，古人类最大的快乐是战争胜利之后。唯物主义始于劳动，唯心主义始于性爱。诗人认为，劳动是苦的，做爱是悄悄的，唯战争胜利是大规模的，开放的，故有声，声有歌，歌有诗。

因有《艾普尔的女儿》在前，所以我要给聚焦于大写母女关系的《新秩序》减分，要给讲述小写母女关系的《女儿们》加分。尽管作者以「文学性」构建的「乌托邦」因很难在现实里找到具体对应的案例而时常被低估，但不能否认，它在逻辑上却是行得通的。因为这种「开放的，有声，有歌，有诗」的「新秩序」既满足人的主观意愿和需求，又符合客观的自然规律。

无论男女老少，故事的主人公们全部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独裁家庭。在《晨曦降至》时，那个突然打破旧秩序——介入到这个《覆没家庭》当中，身为母亲的「女儿」既要保障新秩序（他者）的安全与成长，又要顾及旧秩序（自身）的健康和稳定。在《未成年》的语境下，这位感性大于理性，且「母性」爆棚的女人自然就成了接管这个烂摊子的大家长。

所以，别一味的抱怨「父母」集权霸权限制「孩子」的自由，在那位缺乏安全感的「母亲」看来，自由是给自律之人准备的新婚礼物，并非是交给「法外狂徒张三」用于满足私欲而肆意挥霍和滥用的特权。

米歇尔·弗兰克果然是戛纳宠儿导演，这样一部荒诞不经的奇情作品竟也能在当年的“一种注目”单元获奖，实在让人不解。这显然是紧接着《慢性》之后的滑铁卢之作，从影片没能再次跻身竞赛单元便看出其质量下滑的端倪，而且这部之后弗兰克顿时成为了失宠的孩子，他下一部作品《新秩序》没能受到戛纳青睐，转投威尼斯电影节，没想到在一片争议声中拿下大奖，当然这是后话。 《艾普尔的女儿》出其不意地减弱了导演赖以成名的风格化技巧，摒除了那些冷冰冰的美学风格，也没再使用“一场一镜”的长镜头拍摄，连一贯的暴力刻画似乎也不见踪影。弗兰克却花尽心思将一个社会新闻故事编成了奇情狗血的八点档连续剧。故事讲述一个女孩未婚先孕，她和小男友都还没准备好做父母，然后她的妈妈出现了，承担起抚养初生婴儿的责任，之后掀起了一场争夺新生婴儿和小男友的大战……

▲母女情深

看得出导演想借助这个肥皂剧探讨未成年怀孕带来的社会和伦理问题，这个主题在让日本导演河濑直美的《晨曦将至》中处理得不错，孩子成为连结几个女性命运的纽带，映射出当今日本的种种社会问题。反观这部影片，这个未成年怀孕的话题则完全淹没在混乱而缺乏现实逻辑的关系描述里，妈妈对婴儿的占有欲勉强说得过去，但是她对女儿男友的占有欲就让人疑惑了，更像是刻意炮制出强烈戏剧冲突的剧本写法。 不否认在情节中浮现出一些女性自主平权的意识，所有情节围绕女性展开，男性要么是丑陋而不负责的爸爸，要么是青春俊美的情欲对象，完全沦为工具人。除此之外，剧本在喜剧主导的情节里渐渐渗进惊悚的氛围，有点类型融合实验的意味。不过，整体而言，影片依然太过平庸，暴露出这位墨西哥导演对社会新闻题材的投机意识。更有甚者，弗兰克这次是把致敬模仿对象从哈内克转向阿莫多瓦了，尤其是埃玛·苏亚雷斯这位女演员的出场，更让我加深了这种感觉。

这个片子哪怕拍成未婚先孕的未成年少女生下孩子后努力回归正常生活也比刻画她无厘头的妈妈更好看，保不齐你的孩子就是下一个乔布斯。一开始妈妈对于怀孕七个月的女儿并没有苛责反而温柔鼓励她，我还以为她是一个观念自由开放的好妈妈。后来她把孩子抱走，又勾引孩子他爸，这波操作我真没看懂。如果只刻画几个未成年我觉得更有力度。首先就是性教育的主题，其次是自由与责任。瓦莱西娅怀孕期间，她和马特奥对孩子的到来充满期待。但孩子出生以后，瓦莱西娅不堪重负，她自己就是一个孩子，根本承担不了照顾另一个孩子的任务。这让妈妈有了可乘之机把孩子抱走。而马特奥更是幼稚到吐血，完全被妈妈耍的团团转。还有姐姐克拉拉也是一个可以更有意思的角色。她体型过胖，靠吃泻药减肥，心情郁郁寡欢，在片中就像一个幽灵。她对于妹妹的事情也没什么看法，可以说如果她有妹妹的样貌和男朋友的话，八成会做出同样的事情。还有一个话题就是家庭教育，没有父母看护，瓦莱西娅和克拉拉虽然表面看上去生活独立，但处事基本依靠本能，在心理上还很幼稚。

不过片中的瓦莱西娅也表现出惊人的勇气和镇定。她选择生下孩子，还打算去另一所学校上学。发现孩子被送走后，她去法院起诉自己的妈妈，后来凭借自己的努力找到了孩子。影片末尾，她抛弃了不负责任的马特奥，抱着孩子亲吻。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去何处，但她失子复得的喜悦让我对她的未来充满期待。在这个过程中，瓦莱西娅越发表现得像个母亲，这也许就是倔强的她独特的成长经历。

不能说是西方版的《血观音》，妻性和母性是女性主体身份自我认同的关键元素。常年缺失这两种元素的母亲针对未成年产子的女儿完成了身份的僭越和取代(孩子和小男友都被妈妈霸占了)，女儿经过成长又主动实现了权力的夺回。片中男性角色冷漠、逃避、被动、不负责，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女性在男性失职的社会里，女性群体之间的彼此争夺与相互碾压，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女儿最后独自带着孩子离开，也可以看做是对男性的一种告别。孩子的出生是未成年人性自由的果实，但他们却既没有评估后果的理性，也没有承担后果的能力。简单点说，你有多么独立，你才配拥有多大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