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在最美的地方戛然而止
当舞曲结束,宾客散场,“我”要和外交官一起走时,外交官说,去哪?——前面。 ——前面有什么?不。我决定,留在这里。
面对他淡然的微笑,我突然感到一阵心酸。是啊,前面有什么?当一切繁华落尽,欢乐与融洽的气氛消逝,等在前面的又是什么?面对如此其乐融融的良辰美景,前面又还能有什么比得过这个时刻呢?此番对话中大有深意,令人咀嚼不尽,越是体味,越是感到一种好景不常在,人生无常的感叹,一种乐至极点而陡然生悲的况味。
外交官属于那个时代,不论从精神上,思想上,都标举这那个时代的旗帜,对女性的殷勤风度体现那个时代的教养,对宗教的崇信又有质疑,体现那个启蒙的18世纪的思想,对音乐的鉴赏,“所有音乐家不都是日耳曼人吗?”的确,那个时代,时格鲁克,海顿,莫扎特的时代,那个“精神风发”的年代。他对于俄国音乐的偏见也体现那个时代人们的普遍看法,认为最好的音乐家来自欧洲,而俄罗斯并不算是欧洲,在法国人眼里俄罗斯也属于亚洲。他对于衣着的品味,在看到两个现代人穿的西装时惊讶地说,这种衣服会扼杀人的一切创造力。相较于18世纪的服饰,那种轻快夸张的装饰风格,现代人的衣服的确太板正太严肃也太沉闷了吧。
外交官与“我”在宫廷里畅游,给观众带来了一场视觉的盛宴,片中也不是流露出对于那个已逝去的时代的留恋惋叹。也与正因为外交官着着实实的属于那个时代,他终于选择了留在人散镂空的舞会大厅。他不能再往前走了,对于一个18世纪的人来说,过了十八世纪,就只有尖锐的阶级冲突,革命,共和制,一切他欣赏的美好都将烟消云散。
“我”又何尝不是呢?他选择的留在盛大的舞会终结的时刻,选择在月正圆融而将缺,花正鲜妍而将谢的地点留下,也就暗示着那个时代的最后的繁华就在那里,戛然而止了吧。
2 ) 打破常规
全程斯坦尼康式的组合镜头,上帝般的主观视角如同《柏林苍穹下》,目睹俄罗斯300年的历史。
我坚信巧妙的运动是电影表达的最佳方式。这样的实验值得尝试。
出现了几个问题:1.多余的镜头,造成了表达的繁琐。最典型的就是转场时候无意义的摇镜头。2.一些细微之处,暴露了剧场灯光的放置。开门时门上有明显的人置光的反光。3.开头五分钟短焦镜头拉长了画面z轴的距离,夸大纵向运动的同时,不可避免地造成面部的扭曲。为什么用短焦?我猜测是因为灯光提不上去,风雪阴暗的环境和狭小的室内想要保持一定成像效果,只能用短焦。到了室内后改用人眼焦距,就自然很多了。4.很容易让观众晕镜、出现看鬼片的感觉。5.尽管极力避免镜头衔接中的不自然,但还是有衔接痕迹。6.移动过快频闪的出现。所以这法国老头子走这么慢,高跟鞋哒哒哒哒的。
她们的裙子都好美啊!!用的镜头很贵吧!!
3 ) 一意孤行
一个世纪已经飞逝而去, 一座新的城市拔地而起,那是我们北国的花园,那是我们北国的奇迹。它在阴暗的森林和沼泽,傲然地崛起、巍然屹立。……古老的莫斯科黯然失色,怎么能和这座新的都城匹敌:它恰似一位年老孀居的太后,在刚刚执政的女皇身边侍立。——普希金
在天涯影视,被泉妹妹邀了要探讨《俄罗斯方舟》,我有什么发言权呢?第一遍虎头蛇尾,第二遍走马观花,倒是的确留心Sokurov90分钟一个的长镜头,但那有能怎么样?
先尽情地矫情——挺喜欢,喜欢到说不出——Sokurov的意图太明显了,那个作为导游的19世纪法国驻奥地利大使,基本上代表了欧洲文明的精髓,从最开始对俄罗斯文化的不屑一顾,到最后几乎是顶礼膜拜,与其说是西方逐渐接纳了处于“东方”的俄罗斯,还不如说是俄罗斯在进入西方“文明社会”中经历痛苦与嬗变。Sokurov既小心翼翼,又雍容大度,他挑了珍珠串成华美的项链给你看,同时也指给你项链绳索的老旧。
可是,俄罗斯的方舟,却惟独少了心脏莫斯科。莫斯科的缺席,窃以为也是老索选景的局限。因为只在那一座美术博物馆爱尔米塔什(Hermitage)——俄罗斯最负盛名的宫殿里兜兜转转,一个长镜头一跟到底,也就只能在有限空间内纵向做文章,而无法横向旁征博引了。他要达到某种技术上的极至,必然放弃许多。后来想到老索的片子(虽然有说他是老塔的接班人,但是两人的风格、作品气质明显不同),几乎都是把情节设置在逼仄的空间内。
比如《母与子》,说好说歹,咬牙看完了,母子两人在陋屋内相依为命,儿子偶有在林间,却几乎是独处,广大的空旷下个人如此无力。《父与子》,有些微远景和街道的勾连,但是真正的内容都充斥在山城某处的阁楼内。《坚忍的航程》,水兵们在潜水艇内重复着机械的无聊的生活。还有他饱受争议的那部希特勒与爱娃的片子《Moloch》(1999),元首与身边的近臣龟缩在“岩穴”里,他无限的野心只能在一个城堡内膨胀。《俄罗斯方舟》,彼得堡那个美仑美奂的方舟,说到底还是个孤岛,仅仅是俄罗斯上流社会的精华,可是,的确让人看不到根基。
老索的意思是从一个“点”激发出汹涌的潜能吗?
补充一些幕后:影片在2001年12月23日一天内拍摄完成,在圣彼得堡是件空前盛事。当天下午13:50开始,15:18结束。这一天被称为“这一年中最短的一天”。摄影机在90分钟内转换过36个房间及楼梯走廊,穿越4个世纪。影片在2003年5月在圣彼得堡放映,祝贺它的300年生日庆典。
法国驻奥地利大使——侯爵de Custine,历史上确有其人,写过一本著名的关于他19世纪早期在俄国圣彼得堡游历的诽谤性的书,因此被认为是“恐俄分子”受到谴责。
《方舟》该是《父与子》之前的作品。辨出俩人:法国大使在通过某厅(我也太不专业了)时,有个傻乎乎的小书记员,围着高谈阔论的大使转,一脸狐疑,那个是《父与子》里的邻居萨沙;大使在一副画作前质问一个小青年,小青年惶惶惑惑,那个是父亲执行秘密任务而下落不明的费奥多。
4 ) 永不沉没得俄罗斯方舟
亚历山大•索科诺夫2002年的作品《俄罗斯方舟》可以称为一部非常极端的实验片,整部影片90分钟,只有一个镜头。
全片开始于黑屏,一位男性叙述者(即导演,整部电影里我们只闻其声,不闻其人)的声音告知我们,他经历了一场事故,其他一概不知,当他恢复意识,银幕上出现了一群士兵小姐,身处18世纪圣彼得堡,正要参加一场舞会。叙述者不知自己为何会来到18世纪的俄国,正当他处于迷茫中,他遇到了另一位不知何故来此地的法国人Marquis,他是一名外交官,原本生活在19世纪的法国。于是,两个“迷路者”结伴同行,他们看到了彼得大帝正训斥自己的部下,凯萨琳女皇急着上厕所,之后两人无意间走入了圣彼得堡著名的冬宫,在其间他们穿越了35个房间,参观了几百幅著名的西方油画和雕塑,亲历了伊朗使节造访沙皇的仪式,巧遇尼古拉斯•凯撒家族“最后的晚餐”,并在1913年代末代皇室的最后一场盛大的华尔兹舞会上结束了他们的“旅程——法国外交官决意留在“这里”,叙述者“乘上俄罗斯方舟”在举目无边的海上,开始了永不停止地漂泊。整个旅程横跨了1800S到2100S四个世纪,如同见证了地球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兴盛与衰败。
俄罗斯•欧洲
俄罗斯横跨亚欧两大洲,东西方的文化在此交融,一直以来,俄罗斯渴望着欧洲身份的认同,但对于当时的欧洲而言,俄罗斯只是他们的小弟弟,他们并不承认俄罗斯作为欧洲一员的事实。影片中的法国外交官Marquis作为欧洲的代表,在影片的前半部分里,不断在叙述者面前标榜欧洲的音乐和绘画,对于优美的俄罗斯音乐,他声称是德国的作曲家所做,因为“作曲家都是德国人”;对于俄罗斯杰出的油画和雕塑,他声称是从意大利引进或是抄袭,因为“俄国人都是抄袭者”。然而,不管他多么竭力地维护他心中“欧洲优于俄国”的信念,在伟大的冬宫,在其中著名的Hermitage博物馆,他被成百上千由彼得大帝、凯萨琳大帝等收藏的艺术瑰宝所震撼,甚至他对Hermitage博物馆本身的建筑俯首称臣,从宫门、通道到门柱,从气派的大厅到华丽的展览室都使他发出感慨。在最后盛大的宫廷舞会中Marquis屈服了,他对叙述者说,我要留下来,留在这。在这里,叙述者借 Marquis这一比喻传达了导演 “俄罗斯属于欧洲”的信念。
艺术品•艺术•记忆•历史
在影片中,Marquis和叙述者对Hermitage博物馆本身华丽的建筑,及博物馆馆藏的众多幅油画、几千座雕塑多次表现出了令人印象深刻的敬仰和震撼。冬宫位于圣彼得堡城市中心,被誉为圣彼得堡名片,其中充满了沙皇王朝的所有卧室、豪华房间和宴会大厅。同时,历届沙皇统治者,依据个人的喜好,会在其中收集大量的艺术作品,它的馆藏在历史上著名的风流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的时候达到了顶峰,女皇为了使它变成一个充满艺术气息的高雅的幽会场所,搜集了大批的西方油画以及古代东方、埃及、罗马的艺术品。
Sparks曾经说,在记忆成为科学以至于沦落为一种电脑功能之前,记忆是一种艺术,因此记忆总与文学、绘画、雕塑、最主要的是建筑融合在一起。我想说,也许更确切的表达方式是:艺术品是一种记忆。记忆代表过去,过去代表历史,因此艺术品也可以代表一种历史。在对Hermitage博物馆的建筑及其内部艺术作品的称赞中,我们感受到了叙述者(作为一个现代俄国人)对Hermitage博物馆的历史——它最兴盛时期的一种缅怀,似乎也是对俄罗斯那一去不复返的辉煌历史的缅怀。
在这里,玩了个文字游戏,我说“艺术品”是一种记忆,而没说“艺术”是一种记忆,因为我觉得,艺术除了包括物质上的“艺术品”外,还包含着一种“艺术精神”,前者如果是一种记忆,会成为历史的话,后者我想不会。因此,艺术可以传承,亦可永生。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讲,叙述者(导演)在影片中除了对俄罗斯辉煌的历史存在一份缅怀之情外,更是在呼吁一种可以经由时间传承的“艺术精神”,而这种艺术精神在沙皇统治时代意味着俄罗斯人民特有的坚韧和毅力,因为冬宫所在地圣彼得堡城,是彼得大帝带领俄人民在无边的沼泽和幽暗的森林中建立起来的,在建立了圣彼得堡后,人们陆续建造起冬宫和Hermitage博物馆。因此在现代俄国,艺术精神同样包含这样的含义。也是因此,圣彼得堡被认为是“永不没落的俄罗斯方舟”,我想,这里指的建造圣彼得堡的精神无论在何时都能帮助俄人民走出困境。
情感点•一镜到底
影片共90分钟,我想看过它的人对其中的一个场景印象深刻,在46分钟左右,摄影机从Hermitage博物馆内“走”了出来,其要表现凯萨琳二世慢慢走出历史舞台。前45分钟作为叙述者视角的摄影机一直在Hermitage博物馆内徘徊参观博物馆,而当46分左右,Marquis和叙述者在博物馆里遇到了凯萨琳二世,她看上去身体虚弱,当凯萨琳二世在其仆人搀扶下,走出博物馆来到馆外的一条积满白雪的长道上,并蹒跚沿着长长的雪道向前奔跑时,叙述者(即摄影机)跟在其后慢慢前推,此时画面里由内景转为外景,由封闭转为开阔,配合着铺满整条长道的雪花,给人一种彻底的豁然开朗的感觉,就如同长时间积压在心中的一股怨气得到释放。即使之后不到2分钟时间,镜头又转到了室内,在这里,46种转到室外并非是一种偶然。
通常一部精彩的电影都有三个情节点及一个情感点,后者往往发生在影片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通常说来,情感点将整个故事划为前后两半,是主人公情感的转折点。在这里,Marquis在这个场景发生的前后,在情绪上有了改变,前半部分里,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欧洲拥护者,即对于俄罗斯的音乐、绘画等等一概尽力表示不屑,但Hermitage博物馆里太多的震撼使他本来的信仰受到颠覆,并从这个场景开始,我们会发现Marquis转而主动的加入到了那场盛大的华尔兹舞会中,并最终决定留在这里。
前面提到,整部电影只有一个镜头,采用“一镜到底”的手法,但丝毫不感到镜头的单调,原因在于镜头的推拉摇移做的很漂亮,其时而俯冲滑行,时而平移拉进,在同一个镜头里表现出了多变的镜头特点。长镜头给我们的愉悦快感是“发现”,在镜头里,我们和 Marquis及叙述者一起发现冬宫及Hermitage博物馆的秘密——彼得大帝训斥部下、凯萨琳大帝急着去厕所、尼古拉斯•凯赛家族的最后晚餐,我们目睹了沙皇的奢华生活、欣赏了上百幅世界名画及雕塑、见证了俄罗斯的步步衰落、遭遇了天使与死亡,最后与叙述者一起乘上“方舟”,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漂泊,漂泊。
大海滚滚向前,历史滚滚向前,昔日的乌托邦已死,我们的心不死,因为相信,“艺术精神”不死。
在“一镜到底”的艺术“猎奇”中,亚历山大•索科诺夫向我们展现了艺术的魅力——“艺术精神”的魅力。
喜欢俄罗斯,愿俄罗斯方舟永不沉没。
2006.6.4
5 ) 永远漂泊 永远活着
一个长镜头,运动一千三百米,穿越三十三个长廊,呈现八百七十六个角色,总时间超过九十分钟,构成了索科洛夫这部带有实验性与创新性的伟大电影。
画面在黑色与叙述者低沉的语音之中展开。镜头从来参加冬宫举办的宫廷舞会的贵妇们开始呈现,而她们,还有沙皇的权贵们,将在在随后的革命中被砍下头颅。镜头跟随着人群穿越冬宫,观众可以看到彼得大帝、凯瑟琳大帝、普希金、波斯王子、天使、Hermitage博物馆的俄罗斯艺术作品、尼古拉二世一家最后的晚餐等等。镜头终止于舞会结束,穿出冬宫窗户,黑白色调寒冷而苍凉的波罗的海海面。镜头记录了冬宫的最后一场宫廷舞会,装进了俄罗斯数百年历史。
长镜头是一种真实时间的叙事方式,而索科洛夫却用真实时间的形式来表现被压缩了的历史,绵密到窒息,真实而无情。如果把时间理解为人对此在的感受,历史等于现在,现在等于将来,一切只是无穷无尽的循环,正如索科洛夫在片尾的画外音:“看,周围大海环绕,我们注定永远漂泊,永远活着。”这是索科洛夫对俄罗斯命运,或说是人类命运发出的悲怆低语。索科洛夫说:“这是俄国地狱的标志,没有一种文明、文化或艺术能阻止数百万人的毁灭,东正教无法做到,基督、艺术和教育都无法做到,什么也阻止不了数百万俄国人的消失。”
超越90分钟的长镜头,终止于窗外寒冷苍凉的波罗的海海面,这一刻,前面那些连绵不绝的热闹、繁华和精美都化解在无尽的苍茫与凄凉之中。
6 ) 电影是场梦境,每一刀剪辑都是一次唤醒
第二遍,看的是中国电影资料馆的放映场。
一片点缀着噪点杂纹的黑暗中,白色的字体静静地浮出荧幕又被淹没。当最后一行"Alexander Sokurov"出现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好像上帝伸出手,亲自给我的嘴里送进了一块饼。
紧接着,索库洛夫那低沉得有些枯涩的嗓音就响起了。我的激动和感激彻底决堤,两滴眼泪溢了出来。
这嗓音,贯穿在他的每部记录片里,带我游过北冰洋,走过塔吉克斯坦的边境,引领着我在苍茫和孤独的四季中体会精神的富饶。在看过他长达5小时的记录片Spiritual Voices后,我从各处收集出现在片中的古典乐,还抓出结尾的主题音乐和他的最后一句旁白,作为这张“原声”的第一首曲子。
对他的嗓音,我再熟悉不过;对他的崇敬,是看过《父与子》之后的少年阴影沉淀出的一种cult。
几年前在上海买的《俄罗斯方舟》的碟,记忆已经模糊,特别印象深刻的是结尾瞬间开阔的白色海洋。
现在看来,索库洛夫其实有着相当分裂的灵魂。一个他,执着于剥离一切世俗杂陈,将视线聚焦在人类个体最本质的情感,不论是无名无性的农民,还是颠覆历史的领袖;而另一个他,则退居天边,站在云端,将文明的种种场景拼贴进同一本相册,连同人们棋子般的命运。
《俄罗斯方舟》就是第二个他的作品。
一个无名无形的时空穿梭者,跟随着19世纪的法国旅人,从圣彼得堡的冬宫开始游荡,一个房间一个时代,串起俄国几百年的历史长河。在一个层面上,这是索库洛夫对本国文化一次致敬式的自我诠释;在另一个层面上,这个被起名为“欧洲”的黑衣旅人,也以他格格不入、自命不凡的身份引出了俄罗斯在整个欧洲文明中一种尴尬的境遇。“欧洲”时而和方舟上的人们亲昵友好,时而又和他们产生冲突。每当这个不速之客大出诋毁俄国文明的厥词时,索库洛夫所扮演的陌生人总是吞吞吐吐,最多只是胆怯地示意他住嘴。从这个意义上说,《方舟》是导演对俄罗斯民族自我身份认同的一次探讨,也是他对全人类逝去文明的一曲挽歌。
这曲悲歌,在最后一次宫廷舞会结束后才唱到高潮。恢宏的交响乐被七嘴八舌的碎语取代,衣着华贵的人们挤进管道般的长廊。他们鱼贯前行,却不料一个时代已经嘎然而止。
进步和倒退,只是一个朝向问题。
索库洛夫让旅人继续走,旅人反问前面还有什么?结尾告诉我们,再前面,是方舟外冰冷浩瀚的海洋。
每次站在异国他乡的博物馆里,我都会有同一个强烈的念想,希望自己能够在不惊动任何既定细节的前提下亲身经历一场历史的再现。在《俄罗斯方舟》里,我这个念想实现了。
100分钟的一个镜头,前两次拍摄都因技术原因而中途告罄。第三次——也是客观条件所能允许的最后一次拍摄——成功了。据说,有一个欧洲电影摄影奖项提名了《方舟》的摄影师,但索库洛夫回绝了这个提名。他的理由是,这部电影是一个整体,没有任何一个部分应该被独立强调。
在俄罗斯这片寒冷而苍茫的土地上,注定会孕育出更多悲天悯人的灵魂。在《方舟》里,尽管索库洛夫藏在镜头后面冷静地念着旁白,努力保持着一种记录片式的气质,但我依然可以感受到他无法抑制的暧昧。
很多人单凭长镜头这一点就推崇《方舟》,自然地,有些人单凭这一点质疑《方舟》。其实,长镜头只是一个形式。即使没有长镜头这个概念,索库洛夫也会选择以这个方式来完成这部片子,也会安排这么多耐人寻味、充满象征的细节——这来自于他关忧本国、乃至人类文明的一种胸怀。
就像一个影评人曾说的:“如果电影是一场梦境,那么每一刀剪辑都是一次唤醒。”从这个意义上说,索库洛夫是造梦的大师。
影片放完了,灯亮了,我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一位老阿姨侧着身子从我前面走过,自言自语地说:“瞧,这位还沉浸着呢。”
回家路上给好友发了条短信:“太TM爽了,字幕滚完我整个人还呆在那里。我爱在电影院里看好电影!”
一个小时后,他回复:“我完全能体会那种感觉!”
看电影为了什么?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深究每个细节,或者驳斥他人的好恶观点。我只知道,那种深入骨髓的强烈观感是无价的。
7 ) 技术过硬,技巧娴熟
自从长镜头和艺术建立起某种正相关之后,想过拍“史上最长长镜头”或是“用1个长镜头贯穿电影”的文艺导演应该不在少数。可惜想归想,做成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终于有一天,一个俄罗斯人,凭着自身的天分和技术的进步做到了,这就是《俄罗斯方舟》。
要拍一部一个长镜头贯穿的电影,首先考虑的是怎么拍的问题。传统摄影机固定在架子上,只能做有限的空间移动,如果要一个长镜头贯穿电影,只能让镜头尽可能地静止不动,人物不停地进出画面,这样做的效果和戏剧类似,虽然借台词的力量未必不能炼成一部文艺牛片,但保证会非常非常非常地催眠。好在现在的DV摄像机技术貌似已经进步到可以担当正统摄影的程度,也就解除了空间上的局限,那么下一步就可以考虑连续不断的摄像机如何对情节作出“隔断”的效果。因为空间的局限虽然解除了,但一个广阔的空间,摄像机能一下子拍到头,所以必须倚靠天然隔断,一个很自然的想法是找一个有很多房间的地方,在不同房间内发生不同的事情。那么哪里的房间最多呢?答案是:宫殿、博物馆和城堡。如此以来,选择曾经是冬宫的Hermitage就是再自然不过的选择了。
第二个用长镜头的问题是,由于镜头是不间断的,如果只讲一个故事,故事时间的局限便在电影的长度内,无非跨越更长的时间,而且让一群人从一个房间蹦达到另一个房间来完成一个合乎逻辑的故事实在是过于考研编剧大人的水平。在这点上,导演需要动脑筋了:如何以最自然的方式打破时间和人物的物理限制?很简单,既然选择了博物馆,博物馆自身就是跨越不同时期的产物,如果构筑一个超自然的情节,在不同场馆看到不同时期的人物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如此以来,选择历史题材似乎不可避免。
下一步来考虑影片的组织问题。我们已经说明了,一个长镜头的构想必然要求在不同房间出现不同的人物,那么影片的形式必然是松散的,这就需要一个主线来把他们串起来,一个游历全馆的主人公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另外一点,是连续镜头摄影机存在感很强,需要为镜头寻找一个藉口,再联想一下,生活中什么镜头是最天然的连续长镜头?没错,就是人的眼睛。用摄影机作为主人公的眼睛出现,便是所谓的主观视角。
所以鸦以为,一个长镜头的客观局限,已经造成了《俄罗斯方舟》这部电影必须这样拍,也必须选择类似的主题。从这一点来说,这部电影并未有多少创新之处。然而就如我之前所说,虽然理论上可行,要做到却是不易,导演的水准,往往体现在细节上,下面细细道来。
首先是主角的设置问题。前面说过,因为摄像机的合理存在的需要,必须设置一个游历全馆的“我”的形象。然而这个“我”却无法出现在镜头前,而镜头前若没有主线人物的话,很容易变成类似纪录片式的介绍配音片,难免无趣。而我以为本片最大的成功,则是设置了生活在不同时代、不同地方的“我”和外交官两个主角。双主角的好处很多,除了让影片出现一个实质主角之外,两人的互动,也可以增加电影的有趣程度。尤其是本片里的外交官,不仅是法国人,还是古人,这种超现实的设置很容易地就让视角变得深入而有趣。外交官的演员演得很好,肢体语言丰富,小动作很多,在诸如转换房间之类很容易无趣的部分,他的个人表演为影片增色不少。
然后就是拍摄时客观存在的最大难点:调度问题。解决大规模连续调度问题一个小技巧是设置小断点,办法是对着静物拍,拍静物的时间可以拿来调度演员的走位。这个技巧片子里是用了不少的,除了艺术展示,还有诸如盯住主角的手、脚狂拍的现象。只是画对着拍就是了,人可不一样。一个演员的错误可以报废整个拍摄过程,这也是很可怕的。本片有个好主角,所以省心的一个办法是,很多房间根本没有或是只有一个主角以外的人,大量倚靠主角的表演。注意现代部分的主角和配角们交互很少,平均每个房间一个,出现的大部分都是根本不需要演的路人(理由是:他们看不见主角,实在是省心啊)。在不可能省掉配角的历史场面,则选择了很多只有少数人的情节,比如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好多情节,人都很少,尼二的人也不多,情节对演员走位的要求也不高,把钱和精力省下来给重点大场面,保证大场面的成功。最后的舞会场面,想必花了导演不少心血吧。
最后考验导演功力的地方到了:如何维持电影的吸引力和丰富性的问题。摄影的具体技巧我不懂,但电影的镜头很显然地用了很多不同的角度,到后面的时候,镜头运动之流畅,几乎让人感觉不到摄影机的存在。比如尼一见使者的场面,限时远景,然后是主角在人群中曲折地穿过,正面和反面交错,然后高过头顶,投向中央,看到使者之后,从人群中穿过,锁定中间部分,介绍了一点交涉情况之后,很快又拉到人群的另一边,拍摄女士们的情况,最后回到外交官这里,整个镜头虽然没有隔断,但变化非常丰富,既多角度交代了情节,又增加了有趣性。这样的细节有很多,加上本片本身丰富的历史史实和犀利的评论,信息量极大,足够支撑影片的长度。
灯光音乐这些不说了,不懂行,而且是后期制作,问题不大。总得来说,虽然这部电影未必够得上突破性的创新,然而看到它出色的完成度,还是很让人惊喜。从想法到完成的水准,充分体现了导演的功力。
8 )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
最喜欢的镜头还是小女孩追逐打闹跑过走廊那一幕。窗外光线明朗,高明度打光让这些小精灵们美得心醉,美得脆弱。
还有电影最后,镜头在楼梯转角从一对夫妻身后越过,看到浩浩汤汤的贵族一齐慢悠悠又热热闹闹地向远方走去——这不就是历史的洪流吗?大多数人无意识的被它裹挟,热热闹闹的向前走,不曾停留。这时候有个人找不到自己的同伴了,回头逆着人流去寻,这不就是不经意间伴随着回忆往昔,追溯历史的荧幕外的我吗?
镜头慢慢慢慢收束,走廊的灯光逐渐转暗,镜头推到了一面空着的墙上,墙外是黑色翻滚的海洋,海面上飘着雾气。
“看,周围大海环绕,我们注定永远漂泊,永远活着。”
那些小女孩注定会长大,会成为那些在舞厅中女孩子中的一个,然后嫁人,然后在生活中挣扎失去原有的光芒,然后老去,成为一抔白骨。文明也一样,再奢华迷醉的建筑的经历也一样。盛筵必散。这一切都如梦幻泡影,实有实无。
又如何?
其实跟俄罗斯历史毛关系也没有,反倒是以圣彼得堡一地的种种见证,讲了俄罗斯来于欧洲,最终出离欧洲的整个过程。“方舟”的意象既有漂泊之意,又有自豪之感。广角长镜头如幽灵一般,技术上无懈可击,路边野餐不及万分之一。“欧洲”无名氏穿针引线,德军占领卢浮宫与之有很多相似之处。
導演力求在創造一種時空和美學的錯落感。方舟,沒錯,真正的俄羅斯文化就在諾亞方舟上。
或许是影史技术难度最高的影片。『电影资料馆』
赏心悦目一镜到底的斯坦尼康运动长镜(变焦与环绕),在冬宫轮番登场的俄国历史重要人物,仿若安哲开放性时空观的极端呈现,但难免乏味。以摄影师+旁白与外交官两个叙事者介入作间离,怀古伤今的感念与对艺术品/观赏者的凝视。汪洋上的俄罗斯方舟,亦是对俄国与欧洲若即若离关系的一个象喻。(8.5/10)
全片一个长镜头,真是令人吃惊,不知怎么做到的,最后一场戏真是碉堡。我也有博物馆情节。如诗歌一般回顾俄罗斯的艺术史。摄像大叔辛苦了。。。
這就是長鏡頭?這就叫藝術?這怎麼那麼雜燴的感覺,也並不美啊。很奇怪爲什麽那麼大獲好評,這裡面的鏡頭混亂,也不細膩。受騙了哦也許是我對俄羅斯文化不瞭解的緣故,不過還是不喜歡
他的制作足够难,他的野心也足够大,但对于我来说,这真是一部毫无魅力的片子。当镜头变成一个角色,贯穿整部电影,迫使你不断放大摄影机的存在,真让人不舒服呀。
#重看# 一场巡回游弋在历史长河的漫游,低沉的呢喃和隐秘的叹息宛如对俄罗斯盛极荣光的招魂,一镜到底的主观视点是幽灵的如入无人之境,引领欧洲之友和观者穿梭于俄罗斯泱泱往史,如流水漫过以方舟意象出现的冬宫,如梦境不复再来。每个房间都开向某个撷取的特定阶段,可管窥从(欧洲)后门登堂入室,欧陆文明滋养的文艺作品承载了深厚的历史记忆,直至盛极而衰,到最终曲终人散,俄罗斯对于「欧/亚」归属始终抱有执念。花团锦簇的舞会场景呈现惊人调度,盛幕已降,“再见了,欧洲。仿佛是一场梦。”望向方舟之外的茫茫大海,他曾永远漂泊永远活着,如今决定永远留下。
一镜到底是想说什么?炫技必然削弱主题。
@电影公社 导演应该把结尾和开头对接一下,那就可以放美术馆里永远循环播放了。
@ HKBC | 开场前突然每人发了一叠台词本,说字幕有技术问题可以开场十分钟内退票。问了一下说还是有字幕的于是留下来看了。字幕确实存在别字等翻译问题,但还不至于太影响观感。没想到最糟心的是放映卡顿,持续全场,不知道是不是帧率不一样的关系……感觉不好
俄展*大光明。索科洛夫把冬宫变成了一道时空的公式,或不如说,一场仪式,其中时代排演为分庭抗礼的空间,迎接摄影机那小心翼翼的巡礼,从彼得大帝的面孔到叶卡捷琳娜二世的背影,从格列柯的圣徒到伦勃朗的浪子回头,多么盛大的东方角落,悄然的低语也在提醒我们,缺席了的“监听”时代是怎样PTSD式的存在,历史那幽灵般的在场,引导游魂穿行在洪荒的梦中,那些吊灯与大雪,军服与舞会,被审美式地打捞,装进镜头的方舟,也像底片,在现实的、近乎穿帮的时间中显影(外交官的忽隐忽现),它结尾在缓慢的回望,就像对地理的模仿,就像费吉斯写的“通过舞蹈找到了自己的俄国性”,俄罗斯的辽阔同时是辉煌与荒凉,是狂喜与感伤,它让欧洲留下,却放逐自身。
整部片子唯一打动我的地方居然只有片尾的钢琴曲!。。。好吧,我承认感受到了导演某种「类似回味的忧伤」。但整个片子完全就是靠画面堆砌起来的,在长达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剧情的起承转合居然几为0!这种东西可以叫电影吗??凭什么???如果这种东西能叫电影,那微信小视频为什么不能叫电影????
难度其实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大。每一次门的开•闭即可看成是一次剪辑点。考验最大的是持着摄影机的摄影师。
穿越片。看了小索拍的各种博物馆纪录片之后此片实属正常,但这部影片伟大的长镜头实验掩盖了其丰富的意识形态症候:“别了,欧罗巴,我将继续前行。”对18世纪叶卡捷琳娜二世治下荣光的怀念,对社会主义时期的反思以及对超越时空的俄罗斯文化/艺术的推崇。实属后冷战苏俄电影重要作品。
像个游览指南,啥情节也没有
7.7 虽然摄影机在片中充当了主要角色,但还是可以发现镜头是在POV与传统机位间不断切换的,传统机位带来的戏剧感不断地被POV镜头带来的临场感所打破,所以尽管这是一部一镜到底的电影,但它带来的视觉体验却是割裂的,这一点影响了叙事,也损害了观影体验。
尽管索科洛夫称并不是为了创造纪录而是“不与时间争辩”,但一镜到底本身是极其出挑的方式,是用数码技术写给沙皇时代的情书,是对宏大国家历史的缅怀与拥抱。大概只有幽灵一样的第一人称视角才能掩盖无剪辑带来的视觉臃肿及运镜抖动,影史得有这样一部电影,并且有一部就够了。排练6个月,100分钟硬盘
为什么有人看得见老头有人看不见?他说闻到福尔马林味儿是什么意思?他遇到的几个奇奇怪怪的人比如吹气的那个是干嘛的?……诸如此类,所以没太看懂。我始终坚定认为电影最重要的就是流畅好看,不喜欢这种自HIGH型。问小Z这电影到底想讲什么,他倒是一语中的:“就是说我们俄罗斯以前也很牛B”
实在佩服不加任何剪辑的单个镜头完成的那么长的电影虽然故事时代的穿插有些勉强,但是它的成功是伟大的,足以评上“力荐”。换句话说,没看过“Russian Ark”的人生是不完整的:)